福爾摩斯貴公子01 精采試閱

一、禮堂的突發事件

 

  我的名字叫柏欣,在我十六歲那年,父親經營了三十多年的皮鞋工廠遭遇了合夥人的詐騙,不幸倒閉了。那段時間,這件事幾乎成了街頭巷尾一時無兩的笑談。接著,欠了銀行鉅款,實在走投無路的我們一家五口人,決定在一個滿月的夜晚集體服毒自殺!

  就在父親已經把毒藥分配好的時候,一通電話改變了我們一家人的命運。

  電話裡,一個本家姓「簡」的神秘家族竟然答應替我們還清全部的欠款,並且肯幫助父親重新振作他的皮鞋廠……?!

  這個消息對我們一家人來說如同懸崖邊的救命稻草一般。當然,天上不可能掉下餡餅,這一切都是有代價的。而這次的代價就是──身為二女兒的我,必須去為這個神秘家族某位小少爺,做三年零兩個月的貼身女僕。

  女僕?!為什麼會這樣?……重點是,我有得選擇嗎?

  ……當然沒有!

  於是,為了全家人的命運,我不得不挑起重擔,帶著我的全部家當,轉學來到了這位小少爺所在的貴族學校。

       

      

  吱──

  早晨,輕輕打開窗戶,一股夾雜著淡鹹味道的海風立刻撲面吹來。湛藍的天空下,美麗的小島看上去宛若仙境一般。而那座貴族學校──菱花學院,正座落在島嶼上。白色的高牆向遠方延伸,玫瑰花圃點綴著豔麗的色彩,林蔭小道邊,那如歐式城堡般的教學大樓巍然聳立……

  直到現在,看到這一景象,我仍感到如同做夢一樣。

  掐指算來,不知不覺的我也已經跟在簡家的小少爺──簡蘇淓的身邊,兩週多的時間了。雖然直到現在,我仍不能習慣海島上的氣候,偶爾還會染上濕疹什麼的,但是,好在母親來電話說父親的皮鞋廠已經開始重新經營了,所以,委身事人的我,多少也有了種得到回報的感覺。

  「呼……」

  想到這裡,我情不自禁地長長呼一口氣。

  啪──!

  「這是什麼?!」

  安逸的早晨,本應該喝杯牛奶,看看報紙安然度過的,然而此刻,一切卻被身後餐桌上突然傳來的一聲巨響打破了。

  回過頭去,只見我們家那位小少爺將手上的報紙重重地摔在桌上,連餐盤裡的勺子都被震得掉在地上。他的目光緩緩抬起,突然直直地向我瞪了過來。

  被簡蘇淓那雙液態氮般冰冷的眼神一瞪,我只覺得全身都被楔住了一樣。

  「少……少爺,怎麼了?」我怯怯地回應道。難道是我煎蛋的時候鹽巴放得太多了?還是我又忘記加熱牛奶了呢?

  「柏欣,妳又搞什麼名堂?」

  「咦?」

  只見簡蘇淓展開報紙,將裡面夾著的一個紅色檔案夾遞到我的面前。看到那紅色封皮的第一眼,我的臉瞬間綠了。

  「呃,這個嘛……」

  其實……我是故意將檔案夾放在報紙裡想讓他注意到的──那本傳說中可以咒殺人的「死亡檔案」!

  

  陳婉兒,女,十六歲,B型,一九五六年,高中三年級,死亡原因:觸電……

  郭瑤,女,十七歲,O型,一九七七年,高中一年級,死亡原因:車禍……

  張曉元,男,十七歲,O型,一九七八年,高中一年級,死亡原因:不慎墜樓……

  樊銳,男,十八歲,A型,一九八三年,高中二年級,死亡原因:溺水……

  ……

  一頁頁地翻弄著檔案夾的內容,我不由地壓低了一些聲音,「蘇淓少爺,你沒看出來嗎?這是一本死亡檔案啊!」

  「那又怎樣?」簡蘇淓狠狠地瞪著我,「膽敢在我早餐的時候拿這種東西給我看,妳就已經是死罪了!」

  「呃……先不說早餐。」我乾乾地吞下一口口水,向面前的傢伙湊近了一些:「你聽過學校裡的那個傳說嗎?」

  「什麼傳說?」

  「紅色校園死亡檔案!」

  「哈?」

  「在學校圖書館裡,有一本紅色的死亡檔案,上面寫滿了歷年來菱花學院因為意外死亡的學生資料!傳說,只要把自己憎恨的人的資料寫進那本檔案裡,它就可以幫你殺掉那個人!」我故意加重了語氣,「也就是你面前的這本東西……是我好不容易才從圖書館裡借出來的!」

  聽到我的話,簡蘇淓先是一愣,然後低頭看了看手上的檔案,只見他的眉宇間出現了一絲踟躕。

  ──紅色的封皮,有點像血的顏色,彷彿帶著一種誘惑,加上那恐怖的校園傳說,頓時讓人產生了一種不寒而慄的感覺。

  「很可怕吧?蘇淓少爺!」

  「荒謬!」

  面前的簡蘇淓雖然只有十六歲,但心智成熟得簡直像個成年人,即使在聽到這種八卦傳聞的時候,他也依舊保持著面不改色心不跳的表情。

  「柏欣,原來妳是這麼無聊的人!」

  「誒?你不相信嗎?」我急忙叫道。

  「要怎麼樣才算相信呢?」說到這裡,簡蘇淓突然向我瞪了過來,「不如,我把妳的資料也寫上去,看妳會不會死掉,就知道該不該相信了吧?」

  「呃……」宛若西伯利亞吹來的冷風,將我瞬間冰封住了。

  「妳果然比我想像中還要笨!」他上下打量了我一番,眼神中多了幾分鄙夷,「竟然讓我陪妳在這裡一起玩什麼校園恐怖的遊戲?妳以為本少爺是吃飽了撐得嗎?下週校慶之前還有一大堆事情要做呢!」

  儘管話語來得猛烈,但是我卻完全沒辦法還口,誰叫他是我的雇主呢:「對不起,我知道這麼說很荒謬,但是,最近我的好朋友嬴小萱告訴我,她的名字也被寫上去了!」

  「誰?」

  說到這裡的時候,簡蘇淓似乎有些在意了,他微微瞇著眼瞪向我。

  「嬴小萱啊,學生會的文藝部幹事,你應該見過她的……」

  既然話題說到最關鍵的地方,我也沒必要隱瞞什麼了,於是我趕緊拿起那本檔案,慌忙翻到了最後一頁,面前出現的,是連我都為之膽顫心驚的東西:

  

  嬴小萱,女,AB型,十六歲,二○一○年,高中二年級,死亡原因:高空硬物砸死……

  

  「瞧,就是這個。」

  只見表格上清晰地寫著一排文字,而左上方黑白照片裡那年輕可愛的臉,正是我認識的嬴小萱本人!

  此刻,看著檔案夾裡的文字,簡蘇淓不再說話了,接下來是一段超長時間的沉默。如我期待的效果一樣,簡蘇淓明顯已經對紅色檔案產生了興趣,只見他的目光望向別處,似乎在思考著什麼,清澈的眼眸中時不時閃過一絲憂慮。

  「蘇淓少爺,你是學生會的會長,可不可以拜託你,銷毀這本檔案呢?」

  說著,我不由地捏了捏拳頭。

  「先不管紅色檔案會殺人的傳說是不是真的,首先,活人的名字出現在死亡檔案上,而且連死因都寫得這麼清楚!不正說明了有人憎恨著嬴小萱,甚至想置她於死地嗎?朋友的事情,我實在沒辦法置之不理啊,而且,萬一真有『詛咒』這回事呢?那嬴小萱豈不是……」

  「還回去!」

  還不等我說完,簡蘇淓便站起身來,拿起衣架上那件淡藍色的校服外套。

  「今天大禮堂那邊還有一堆事情等著處理呢。」

  「可是……」

  「我會拜託學校調查這件事的,但是,這本紅色檔案是學校的重要資料,不能因為一些莫名其妙的理由就把它銷毀,有問題的話就去找訓導主任抱怨吧。」

  說著,簡蘇淓轉身,已經開始自顧自地向宿舍大門的方向走去了。

  「還有……柏欣,再一年多妳就是成年人了,『詛咒』什麼的,拜託妳多少用腦袋想過之後再說出口吧。」他回過頭來,淡淡地斜了我一眼,那高壓的視線和冷漠的態度,會讓人的心瞬間為之萎縮,「還不快跟上!」

  「是、是的。」

  鬱鬱地應了一聲,我急忙拿起那本紅色的死亡檔案,跟上簡蘇淓的腳步。

  經過了兩週多的相處,我逐漸發現,在這座唯美而華麗的貴族學院裡,這位簡家的小少爺就像一部童話中的王子一樣,他帥氣、優秀、聰明,無論你在學校的任何地方遇見他,他一定會露出天使般親切的模樣,笑容可掬地對你打招呼。

  但是!

  可千萬別被他好看的嘴臉給騙了。因為,倘若只剩下我和他兩個人的時候,他就會立刻原形畢露,露出像剛才那樣把所有人都當蟲子,又恐怖又苛刻的態度來。

  是的!簡蘇淓是一位腰纏萬貫、出身顯赫的小少爺,而且出身於有名的警界世家──簡氏家族!也不知道他小時候受的是什麼教育,反正他很少把自己的真實感情表露給外人,外表看上去光鮮亮麗,其實真心朋友幾乎沒有。

  什麼?偽君子?

  對!

  用這個詞形容我們家的小少爺實在是太貼切了!

  不過……似乎也不只如此,我總覺得在簡蘇淓的身上似乎還隱藏著什麼。三年零兩個月的貼身女僕啊,為什麼會有這麼怪異的要求呢?想不明白,總覺得越是接近他,就好像越是琢磨不透似的,只盼望這段牢獄般的日子能夠早點混過。

       

      

  「啊……好曬人。」

  伸了個懶腰,我用手遮住頭頂那異常燦爛的太陽。

  將那本紅色檔案還回圖書館之後,已經是接近正午的時間了。

  我走在去往大禮堂的路上,遠處那座圖書館大樓的白色牆面反射著耀眼的光芒,而樓頂那特意設計的巨型玻璃地球儀,在陽光的照射下更是顯得異常刺眼。

  秋季的海島陽光充沛,偶爾還可以看到海鳥三三兩兩地從碧藍的天空飛過。當下,正值菱花學院七十週年的校慶,校園裡隨處可見飄揚的彩旗和慶祝校慶的橫幅。走在去校慶晚會排練場的路上,時不時有正在布置校園的學生,向簡蘇淓微笑地打招呼,而簡少爺也拿出標誌性的笑容,向他們揮手示意。

  年紀輕輕的,竟懂得如此虛假作秀的伎倆,真是讓人汗顏啊!

  「今天是最後一次彩排了,柏欣,妳也要來幫忙。」簡蘇淓側了側腦袋,用命令的口氣說道。

  除了點頭答應,我無法做出其他反應。

  「啊,會長大人來了!」

  「怎麼辦?怎麼跟他說呢?」

  「蘇淓王子特別和善,直接說吧,沒事的。」

  剛剛從側門走進校慶預演的大禮堂,老遠就看到學生會的成員全部聚集在後臺。他們小聲地議論著什麼,各自臉上都帶著陰鬱的表情,一股異樣的氣氛在人群中流竄著。

  「發生什麼事了?」簡蘇淓也意識到了問題所在,於是開口問道。

  「會長大人,那個……」

  一個留著亞麻色捲髮的女孩吞吞吐吐地說。我隱約記得,她似乎是學生會的文藝部社長。

  「剛才,大家在彩排的時候,頂棚的幻燈突然掉下來了。」

  「什麼?」聽到這話,簡蘇淓激動地叫起來,「有沒有人受傷?」

  「請暫時放心,幻燈被後面的鋼絲鉤住了,所以沒有直接砸到人。」回答的是學生會的另一名女幹部,「而且當時只有一個幹事在舞臺上,她只是被落下的玻璃擦傷了點皮而已……」

  聽她說著,我們不約而同地向她手指的方向望去,只見帷幕一邊的椅子上,坐著一個嬌小的女孩,她的臉色慘白,雙腿還在不住地顫抖著,一位身穿白色醫生服的年輕校醫正在幫她清理著胳膊上的傷口。

  看到她一瞬間,我的腦袋頓時像是被人敲了一棍子似的,轟鳴不已。

  「嬴……小萱?!」

  「咦?」聽

  到我的話,簡蘇淓再次將目光投向那女孩,只見他那原本明亮的眼神,慢慢地變黯了。

  「通知過訓導主任和校長夫人了嗎?」簡蘇淓繼續向文藝部社長問道。

  「嗯,校長夫人正在國外旅行,訓導主任倒是很快就能趕過來的。」

  「必須讓學校的工程部門快點把幻燈……不!是把所有的舞臺設備都檢修一遍,這種意外絕對不可以再發生第二次。大家最好也對今天的事情守口如瓶,以免對下週的校慶造成影響……」

  簡蘇淓像個領導者那樣全盤指揮著大局,而此刻,我卻一句也聽不進去,目光直直地盯著嬴小萱,腳步已經不自覺地朝她走了過去。

  「小萱?妳還好嗎?」我微微彎腰,望著她。

  「柏欣?」

  只看了我一眼,嬴小萱眼眶裡的淚水便一下子奪眶而出。

  「嚇死我了,還以為真的要死了呢。」她的聲音瑟瑟發抖,臉色也像窗戶紙一樣蒼白,「一定是那個詛咒!怎麼辦?柏欣,我要死了嗎?」

  「別瞎說了,那個……也許只是巧合而已,放心,沒事的。」雖然嘴上這麼安慰,但這樣的話卻連我自己都沒辦法說服。

  遠處的舞臺上,幻燈懸在半空搖搖欲墜,無數的玻璃碎片散落一地。我想,如果真被那龐然大物砸中的話,嬴小萱這瘦小的身子恐怕瞬間就會變成一灘肉泥吧……

  想到這兒,不禁讓人不寒而慄。

  「……柏欣。」

  就在這個時候,簡蘇淓的呼喚聲突然從背後傳來。回過頭去,只見他正一臉緊繃地望向這裡。看到嬴小萱的瞬間,他的表情一下子凝固了。

  「少爺,這就是我說的那個朋友。」我站起身,急忙解釋道。

  此刻,簡蘇淓並沒有說話,只是默默地打量著嬴小萱。他從不曾對我以外的人用這樣淡漠的表情,這還是頭一次。

  「……跟我來。」

  許久之後,簡蘇淓向我吩咐了一句,接著轉身朝舞臺右側走去。

  「去吧……不用擔心我的事,我已經不害怕了。」

  最後,嬴小萱很懂事地努力朝我笑了笑,在她那因為受到驚嚇的臉上依舊帶著蒼白的陰影,雖然很想上去說些什麼安慰的話,但是簡蘇淓的腳步卻不等人。

       

      

  這座菱花學院大禮堂,有著絕對不輸給市立歌劇院的建築規模。圓形穹頂,精美的臺柱雕花,每一方、每一寸都彰顯著華美和風度。可此時此刻,在我眼裡,這裡卻宛若一個巨大的牢籠,將所有陰謀都封鎖。一種危險的氣息,開始籠罩在禮堂的上空。

  因為幻燈墜落的緣故,原定在今天的校慶預演就這麼被擱淺了。在訓導主任的安排下,演員和學生會的成員們悻悻地散了場,一時間,整個禮堂變得空蕩蕩的。舞臺上,幻燈已經被工人放下了,散落的玻璃和金屬的碎片反射著舞臺上清冷的燈光,看上去有些刺眼。

  「……妳是什麼時候認識那個叫嬴小萱的女孩的?」

  剛剛走到舞臺中央,簡蘇淓突然開口,突如其來的問話弄得我有些措手不及。

  想了想,我吞吞吐吐地回答,「那個,大概是入學的第一天吧……在校車上。學校裡都是些富家子弟,只有嬴小萱一個人願意搭理我,她可是個很可愛的女孩子呢。」

  瞇眼一笑,原本以為會得到簡蘇淓的認可,誰知,他的臉卻突然陰沉下來。

  「柏欣,是不是我當初沒有跟妳說清楚?還是妳沒搞清楚自己的身分呢?」

  此刻,簡蘇淓的表情有些可怕,讓我有些擔心不知道他下面會說什麼嚴厲的話來。

  「既然妳做了我的女僕,我可不想妳在我不知情的情況下,擅自交一些什麼亂七八糟的朋友!誰知道那些傢伙都是衝著什麼目的!」

  「亂、亂七八糟的朋友?」我被這個定義給震驚了,這傢伙,怎麼一點人身自由都不給啊!「少爺,嬴小萱並不是你想像的那樣……」

  「閉嘴!」簡蘇淓吼了起來,「三年之後,妳想怎麼樣都可以,但是在我這裡,妳最好乖乖聽話!否則……妳就死定了!」

  「死定了……?」

  嚇唬人的吧?這個傢伙真是惡劣透了!我咬咬牙,不知道該說什麼好。

  這個時候,我只當簡蘇淓是在瞎扯,但許久之後,當那個恐怖的身影浮出水面,我才真正明白,原來他的話並不是在危言聳聽……

  「明白了就回答!」

  簡蘇淓轉過頭來,他的目光裡帶著蠻橫,幾乎不給人否決的機會。

  「明、明白……」

  「哈哈哈哈。」

  此刻,就在我對簡蘇淓做出回應的時候,不遠處突然傳來一陣大笑聲。因為禮堂過於空曠的緣故,這笑聲聽上去甚至有些刺耳。

  「小蘇淓,你怎麼欺負女生啊?這樣可不行哦。」

  「咦?」

  我和簡蘇淓立刻警覺地回過頭去,只見一個身穿白襯衫、有著一張娃娃臉的男生笑咪咪地對我擺擺手。

  我問道:「請問,你是?」

  「安綠林?你怎麼在這裡?」

  還不等那男生回答,簡蘇淓便板起他的撲克牌臉向對方瞪了過去。

  「你愛偷聽的毛病就不能改改嗎?」

  「討厭啦,你們說的話很自然就跑進我的耳朵裡了,怎麼叫偷聽呢?」

  說著,那張娃娃臉突然整個撲到簡蘇淓身上,像撒嬌的小狗一樣蹭來蹭去。

  「小蘇淓,人家好想你呢。你真是我不可或缺的好朋友啊,所以我一出院就拖著虛弱的身體來看你。怎麼樣,想我了嗎?」

  「不光是感冒,聽說笨蛋也會傳染的。何況是感冒整整兩個禮拜的傢伙!」簡蘇淓像是碰到什麼髒東西一樣將那個娃娃臉推開,「離我遠一點!」

  「無情哦。」

  娃娃臉故意噘起嘴巴,他有一雙大眼睛,圓圓的臉,個子小小的,一頭酒紅色的頭髮。要不是說話的聲音,猛然看上去還真有點像女孩。說話的同時,他的目光轉向我,接著一臉笑意的向簡蘇淓詢問起來:「這就是你的那個貼身女僕嗎?哦,很不錯的金毛犬嘛,毛色比上一個看起來漂亮多了。」

  金、金毛犬?這算是在誇獎人嗎?我就當他是在誇我吧。

  「你好,我叫柏欣,請多指教。」

  「笑起來很可愛哦。喂!小蘇淓,你也介紹一下我嘛。」

  簡蘇淓黑著臉瞪著那個娃娃臉男生:「這是風紀委員,安警監的笨蛋兒子。」

  咦咦?警監?聽到這個名號,我不禁為之一愣。這個學校到底都是些什麼傢伙在上學啊,無論走到哪裡都是些惹不起的人物。

  「什麼啊!我叫安綠林,不是什麼笨蛋兒子,我可是學院現任的風紀委員呢!」娃娃臉不太高興地叫起來,然後又突然表情一轉,瞇瞇眼對向我,「對了小柏欣,妳叫我綠林或者安學長,都可以。」

  說著,娃娃臉瞪著大眼睛指指自己。

  「咦?學長?」

  「他是三年級的學生。」簡蘇淓解釋道。

  「騙人!」

  這小子看起來連一年級的學生都不如,要是說他是國中生恐怕都有人相信,真的比我大嗎?

  「騙妳幹什麼?看這裡。」說著,安綠林指指校服領口上的花紋。

  好吧,他是我的學長……

  當我和安綠林說話的時候,簡蘇淓已經離開了原地,逕自朝布幕後面方走過去。只見他每到一處,都會停下腳步四處查看一番,那認真的表情,似乎在對每一個細節充滿懷疑。

  「少爺。」我小心地走向他,「你還在擔心幻燈突然掉下來的事情嗎?」

  「有點吧。」簡蘇淓淡淡地回答。

  「那個……八成就是紅色檔案的詛咒吧!」我忐忑不安地問道。

  「妳又在說什麼鬼話!」

  「是真的呀,你難道不覺得奇怪嗎?」我叫道。「為什麼偏偏是嬴小萱表演的時候,幻燈突然掉下來?簡直就像是被什麼東西操控一樣……」

  「……」簡蘇淓不語。

  「所以,除了詛咒,我實在找不到更合適的解釋了。」

  「傻瓜,這個世界上單單憑詛咒就可以殺人的話,要那麼多先進武器做什麼啊?」安綠林走上來,用力地彈了一下我的腦殼。

  「疼……」

  「柏欣。」

  就在這個時候,簡蘇淓突然打斷了我和安綠林的對話,只見他木然地望著面前那條通向舞臺正上方通道的旋梯,一雙眼眸中閃爍著深遠的光芒。

  「我想,也許妳說得對,事件可能真的和那本紅色死亡檔案有關。」

  「什麼?不會連你都相信吧!」簡蘇淓的話讓安綠林大吃一驚。

  「這和相信與否無關,那東西確實很讓人在意。」

  簡蘇淓按住兩邊的太陽穴,每當他思考問題的時候,就會做出這個習慣性的動作。

  「走吧,上去看看。」

  「看什麼?」

  我剛剛發問,便被簡蘇淓一把按住脖子,強制性地拉上了面前的旋梯。

  只見身後的安綠林面帶喜色地跟上我們。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,總覺得他似乎在為身邊發生這種恐怖事件,而感到興奮……?

  「哇,好窄!」

  旋梯是用鐵做的,感覺更像是腳手架。旋梯頂端連著一條通道,懸掛的幻燈、布幕的繩索和鋼絲,平常就是透過那條通道來檢修的。此刻,站在旋梯上,簡蘇淓四處看了看,然後用手摸了一下梯子上的塵土。

  「這是在幹嘛啊?」我忍不住咕噥了一句。

  「檢查現場唄。」安綠林衝我笑了笑。

  安綠林的話不禁讓我當場愣住。

  不過簡蘇淓的一舉一動確實可以和那些電視劇裡的大偵探們相媲美,拿起什麼東西的時候,他甚至還會用手絹遮住自己的手,好讓自己的指紋不會汙染證物。真不愧是警界世家出身的小少爺啊!看著他,我不覺有些入迷,於是急忙跟了上去。

       

       

  越向樓梯上方走,就越是昏暗。

  就在這時,突然有什麼東西鉤住了簡蘇淓校服上的工作證,啪嗒,那張寫著「學生會會長」字樣的工作證正好掉在了我的面前。

  「少爺,你的工作證掉了……」

  簡蘇淓回過頭來,摸摸自己的胸部:「妳先幫我拿著。」

  「哦。」

  我點點頭,把工作證放進了自己的上衣口袋。

  原來舞臺正上方是這種感覺啊!因為被布幕擋住的關係,四周昏黑一片,腳下的通道很窄,一次只允許一個人通過。被鋼絲掛住的幻燈至今還懸在那裡,簡蘇淓走到通道中央,四下裡張望了片刻,然後拾起了那根吊著幻燈的鋼絲繩。

  「好恐怖,越來越有詛咒的感覺了呢。」空氣有些陰冷,我下意識地摸摸胳膊,已經起了一層雞皮疙瘩。

  「絕不是詛咒!」簡蘇淓突然一臉認真地說道。

  「這個鋼絲的斷開處……」

  他將那根吊著幻燈的鋼絲遞到我和安綠林的面前,只見鋼絲大約有食指那麼粗,表面很光亮,並沒有老化的痕跡。

  「這個斷開處未免也太整齊了,分明是用鉗子夾斷的痕跡。」

  「這麼說是人為的?有人想害死嬴小萱?」我連忙問。

  「很有可能。」簡蘇淓點點頭,「當時舞臺後面很混亂,人多又雜亂,而且這條通道太過隱蔽了,就算有人偷偷摸摸地爬上來夾斷繩子,也不會有人注意到的。」

  說著,簡蘇淓托著下巴,做出了一個思考的表情,「校慶預演的時候,禮堂是封閉的,不允許演員和工作人員以外的人進入……」

  「那也就是說,犯人很可能就是當時演職人員裡的某一個囉?」安綠林補充道。「可是,預演的演員人數眾多啊,要逐個查起的話似乎很有難度。」

  「那就從嬴小萱身邊的人查起好了。」簡蘇淓答道。

  「有道理!」我立刻點點頭。

  「那當然,我們家小蘇淓可是有著天才頭腦的人呢!」安綠林一臉壞笑,得意洋洋地說道:「所以說啦,根本不是什麼檔案的詛咒,你們這些新來的學生,就會自己嚇唬自己。」

  「但是,我看到那本紅色檔案上面描述的嬴小萱的死因……就是『高空硬物砸死』啊!這未免也太湊巧了吧?」

  聽了這話,兩個男生都愣在原地。

  簡蘇淓突然眉頭皺了起來,眉宇之間有一股英氣:「看來,還是和那本檔案脫不了關係……」

  隨著他的話,慢慢地,只覺得整個舞臺的氣氛變得越來越凝重,俯瞰下去,空蕩蕩的禮堂漆黑一片,這樣的感覺不禁讓人毛骨悚然。

 

二、不要靠近音樂館!

 

  所謂「校園傳說」,就是這樣,會隨著時間的流逝慢慢被人淡忘。

  原以為「紅色檔案」、「咒殺」這樣的校園傳說也會隨風而逝,但,我們都錯了……僅僅隔了兩天,事件便因為嬴小萱的突然失蹤而升級了!

  是的,失蹤!

  就像瞬間炸裂的肥皂泡泡一樣,那女孩徹底從這個校園裡失去了蹤跡,再也沒有人見過她。甚至,有傳言說她被殺害了!

  被殺害?為什麼呢?屍體又在哪裡?謎一般的事件被傳得愈來愈烈,最後變成了恐怖故事,在校園裡散播開來。

  我很後悔那時候沒能為嬴小萱多做些什麼,身為她的朋友,我的確疏忽了。

  而簡蘇淓依舊忙碌於學生會和校慶晚會之間,可不知道為什麼,我總覺得經過這件事之後,他似乎有什麼心事似的,時常呆呆地望著某個地方,臉上充滿憂鬱的神情。

  「少爺,今天是週末,中午想吃點什麼呢?」

  菱花學院的男生宿舍布置簡直和星級酒店一樣。簡蘇淓居住的是最高等級的A宿舍,裝修得金碧輝煌不說,宿舍裡還有家用電器、流理臺和客廳,有時候,真的會讓人產生一種不知身在何處的幻覺。

  因為是「貼身女僕」的緣故,所以我保有他的宿舍鑰匙,而且基本上我每天都要來他的宿舍,好隨時照顧他的生活起居。

  「做蛋包飯和肉湯可以嗎?」我笑容滿面問道。

  「蛋包飯?」簡蘇淓喝了一口紅茶,有一眼沒一眼地翻著手上一本生物學的書,「我說,妳就不能換點別的花樣?昨天妳是不是沒有打掃房間?地板上已經可以看見灰塵了!陽臺上的花也三天沒有澆水了,快枯死了吧?還有,把電腦裡的垃圾檔案清理乾淨,全都是妳下載的無聊遊戲!」

  「呃……」他還真有找碴兒的潛質呢,我不由得捏一把冷汗,「是,我這就去做。」

  剛剛走了兩步,我又停下,然後轉過身回到了簡蘇淓面前。

  「蘇淓少爺,吃藥的時間到了。」

  說著,我將一個白色的藥盒遞給了簡蘇淓。

  只見他愣了一下,然後接過藥盒,從裡面取出了一粒粉紅色的藥丸,就這麼乾乾地吞了下去。

  小少爺有什麼病嗎?這我可不知道,只覺得他平常精神飽滿得不得了,根本不像有病在身的樣子。可是,為什麼每天都要服用那種紅色的藥丸呢?

  ……想想看,那似乎是第一次進入簡家時候的事了。

  那一天,我見到了簡蘇淓的姐姐──簡美菱小姐。

  美麗嫵媚的大姐,約莫三十出頭的樣子。我曾經聽父親說過,簡氏是有名的警界世家,這位美菱小姐更是警政署組長大人!年紀輕輕就有這樣的成就,真令人羨慕不已。

  還記得那天簡美菱穿了一件樸素的醫生白袍,但是,她那彷彿與生俱來的高貴氣質,從舉手投足間不斷地散發出來,尤其是那雙犀利而狹長的眼眸裡似乎藏著睿智和成熟……她直勾勾盯著我的時候,甚至有些氣勢洶洶的感覺。

  「今後,我弟弟就交給妳了哦。」說著,她的嘴角彎成一個完美的弧度。

  「啊,對了!這個給妳,請幫我帶給蘇淓。」

  簡美菱從口袋裡取出一個小藥盒遞給我,裡面裝滿了一種奇怪的粉紅色藥片。

  「蘇淓的身體不太好,妳要負責在每天中午十二點之前將裡面的藥交給他服用!」

  「咦?」

  「當初和妳父親簽訂合約的時候有明確的規定哦。」說著,簡美菱將手指放在那果凍色的性感嘴唇上,向我湊過來,「如果蘇淓有任何一次晚於十二點服藥的話,妳就要多幫簡氏家族工作一年作為賠償。」

  「什麼?哪有這樣的霸王條款!」

  我原本是想抱怨的,話到嘴邊卻又被我狠狠地嚥了回去。

  不就是十二點之前吃藥嗎?有什麼難的。

  「是的,我明白了。」我用力地點點頭。

  從那之後,照顧簡蘇淓每日吃藥就成了我一天中最重要的事情。

  呼嚕嚕,大鍋菜在瓦斯爐上煮著,我拉開窗戶,將壺裡清澈的水一點點地澆在窗臺的盆栽上。陽光將水珠照得透亮,甚至反射出耀眼的銀白色。

  「柏欣。」

  就在這時,簡蘇淓突然走到了我身邊。

  「少爺,有什麼吩咐?」我笑容可掬地回過頭。

  「妳……」

  一瞬間,我明顯看到簡蘇淓臉上露出如鯁在喉般的表情,在我面前從來都是有話直說的小少爺,今天是怎麼了?

  「有什麼事請說吧。」我誠懇地向他點點頭。

  只見簡蘇淓蹙著眉,片刻之後才終於開口:「柏欣,妳會不會怪我?我當時不僅沒有聽妳的話及時調查嬴小萱的事,還阻止妳們交往,害妳的朋友受到傷害……」

  「當然不能怪你!」我急忙強調。

  稍後,突然發現自己的口氣有些強硬,於是我擺擺手說道:「而且,當時我們什麼都還沒來得及做,事情就已經發生了,誰都沒有想到會變成這樣啊。到現在,小萱是不是真的如傳言那樣被殺害還不知道呢……等等!」

  說到這裡的時候,我詫異地瞪大眼睛望著簡蘇淓,「少爺你……該不會是在內疚吧?」

  「別扯了!」簡蘇淓有點發怒,尤其是當我說到「內疚」兩個字的時候,「我只是不想看見妳每天像是吃了蒼蠅一樣擺出一張鬱悶的臉!做女僕的就應該笑容可掬地面對主人,就算妳真的不爽也別全寫在臉上啊,懂不懂?給我笑出來!」

  說著,他突然伸手捏住我的嘴角,硬是在我臉上扯出一個「笑」的表情。

  「對不起。疼疼疼……」

  說來說去,又變成我的錯了。

  揉揉被捏疼的臉,我嘟著嘴巴望著簡蘇淓,而他沒有迴避我的眼神,臉上反倒帶著幾分得意。陽光恣意地穿過他的髮梢,反射出璀璨的光亮,此刻,我倆之間如此貼近的距離,甚至能感覺到他吹在我面頰上甘甜的呼吸。

  「少爺……」

  喀嚓。

  正想再安慰他兩句,可就在這時,窗外突然傳來了一聲相機快門的聲音。

  「咦?」

  我和簡蘇淓不約而同地轉過頭去,只見一個身形高@的男孩急急忙忙地將手裡的相機藏在背後。

  「端木,怎麼是你?你在做什麼?」簡蘇淓似乎認識對方。

  只見那男孩同樣也望著我們,他身穿一件三年級的校服,黑色的短髮如馬鬃一樣一根根倔強地立著,很適合漫畫中陽光大男孩的形象。

  「哈,蘇淓王子,被你發現了。」男孩歪了歪腦袋,尷尬地笑了笑。

  「那是在偷拍嗎?」我指了指他手上的相機,怔怔地問道。

  「抱歉,剛才你們在一起的那一幕實在太美了!忍不住就按下了快門。」說著,那男孩晃了晃手上的相機。

  「對了,柏欣同學,我們還是初次見面吧,我叫端木飛,很高興認識妳。」他將目光投向了我,清澈的瞳子像早晨的露水一樣透明。

  「你、你好。」

  我怔怔地回答。他竟然知道我這個小角色的名字?真是稀奇。叫做端木飛嗎?聽名字有點耳熟,記得攝影社有一位社長就姓端木,而且據說家裡是開電視臺的,一定就是面前的這個人吧!

  「那麼,你們繼續聊啊,請別在意我,別在意我。」

  說著,名叫端木飛的男孩再次將手上的相機對準我們。

  「可是……」

  聽到這話,我抽搐了一下嘴角。明明知道有部相機對著自己,這種情況讓我和簡蘇淓還怎麼正常繼續對話呢?

  「真是的!」簡蘇淓苦惱地捏了捏鼻梁,「這傢伙以前就一直想讓我們去做他的模特兒。」

  「咦?我們?」我指了指自己,又指了指簡蘇淓,「做模特兒?」

  「是啊,說是有一個什麼愛情題材的一直很想拍攝,而我們是他最理想的模特兒!」

  「愛情題材?」

  我頓時驚住了,這種肉麻的主題,端木飛怎麼會想找我和簡蘇淓呢?真讓人搞不懂。而且……只有戀人才配談論愛情吧?我和簡蘇淓?感覺差太遠啦!

  「奇怪,是不是有什麼東西糊了?」就在這時,簡蘇淓突然蹙起眉頭問道。

  經他這麼一說,猶如霹靂一般,頓時在我頭頂上炸開了。

  「呀!我的大鍋菜!」

  尖叫一聲,我急忙向廚房撲過去。可惜為時已晚,鍋裡的蔬菜已經被炭化了……

  「蘇淓少爺,對不起!」

  看著簡蘇淓將一塊乾癟發黑的青菜塞進嘴巴,我用力地彎下身子。

  「我保證下次再也不會這樣了。」

  神啊,我竟然讓簡家的小少爺吃被炭化的菜,如果讓簡美菱那個戀弟狂知道了,不曉得會怎麼對付我。

  然而,可喜可賀的是,這次簡蘇淓卻沒埋怨什麼,只是那臉色隨著筷子的動作越發難看起來。

       

   

  深秋時節,島上經常是多雲的天氣,偶爾能看到雲層中透出的天空,藍得讓人窒息。

  校慶的準備工作還在有條不紊地進行著。下課之後,簡蘇淓去了學生會,而我則被他留下替他抄物理課筆記。

  真是不明白啊!每次負責抄筆記的人是我,可是自從來到這個學校之後,我的成績卻一落千丈,反而是簡蘇淓,忙到每天不上課也總是能考出滿分來。而且不記得他有補習過啊,這是為什麼呢?

  「嗨,妳聽說了嗎?二年級有個女生被紅色檔案殺死了,到現在屍首都沒有找到呢!」

  角落的座位上,幾個女生竊竊私語著,聲音雖然不大,但卻清晰地傳進了我的耳朵。

  「真可怕,我都有點想轉學了。」另一個女生應和著。

  不用想也知道,她們談論的正是失蹤的嬴小萱。

  難道如傳言所說……她真的死了嗎?那麼,是謀殺,還是死於紅色檔案的詛咒?如今,我已經沒辦法深究這個問題了,好像一用力去想,腦袋就變得好痛。

  傍晚的時候,窗外突然颳起了令人討厭的狂風,島上的氣候就是這樣,其變化之快簡直如同簡蘇淓的臉色。

  將所有筆記都抄完之後,已經快到宿舍的門禁時間了。我急忙拎起背包,揉了揉痠疼的肩膀向外走去。此時的教學大樓裡已經空無一人了,腳步聲不斷迴響,迴廊裡聲控燈隨之一盞盞亮起,又一盞盞熄滅,搭配著窗外呼呼作響的狂風,這樣的氣氛未免有些恐怖。

  嗒嗒嗒……

  恍惚之中我似乎在這空無一人的走廊裡聽到了什麼動靜,那是一串腳步聲,雖然很輕,但隱約還是可以聽得到。

  就在這個時候,我的汗毛瞬間全部豎了起來。我沒看錯,只見地板上有一個長長的黑影,他……就站在我的身後!

  「是誰?」

  這聲音像是從我嗓子眼裡擠出來的。

  對方沒有回答,長長的走廊裡只有一片死寂。

  最後一盞聲控燈熄滅的時候,我再也忍不住了。我屏住呼吸,慢慢地回過頭去,就在這時,站在我面前的黑影突然揮動了一下他手上的棒球棍,只聽一聲悶響,我的後腦杓頓時像被砸爛了一樣地疼痛起來。

  「嗚……」

  我頓時感到一陣頭暈目眩,兩條腿不聽使喚地軟了下去。接著,我覺得自己的身體輕飄飄地,雖然腦袋尚且清醒,但身體卻怎麼都無法動彈,漸漸地,就連最後一點知覺也消逝了。

  

  我親愛的孩子……這件事情千萬不要跟任何人提起,忘記我吧,要好好活著,否則……厄里倪厄斯一定會回來復仇!

  

  不知道過了多久,恍惚之中,我似乎做了一個夢。夢裡那一幕幕景象就像電影一樣不斷變換著畫面,接著,有人在我的脖子上掛了一條項鍊……

  從唸國中開始,我就經常會夢見從前的事情。銀色的心型項鍊,那似乎是爺爺留給我的東西,搬到菱花學院之後丟到哪裡去了呢?……我已經想不起來了。

  

  厄里倪厄斯一定會回來復仇!

  

  然後,很長一段時間,我的耳邊始終迴響著這段對白,彷彿表面有了損傷而永遠無法跳轉的CD,永無止境地在腦海中重複著的,都是那一句臺詞。

  接著,似乎又過了很久很久……

  一陣冰涼的風好像吹進了頭皮,徹底把我從九萬公尺以外的夢境中拉回了現實,我這才一點點地清醒過來。

  「啊……」

  睜開雙眼的第一個感覺,就是全身被掐住一樣疼痛。

  我揉揉肩膀,周遭的陽光刺眼,眼前是一個破舊的天花板,吊燈的碎片搖搖欲墜,發霉的味道、灰塵的味道充斥著鼻腔,這是什麼地方啊?

  此刻,我撐著身子努力地坐起來,四下看看,自己正置身在一間破舊的教室裡。

  「好痛啊……」

  摸摸後腦杓,昨天晚上被砸到的地方鼓起了一個大包。值得慶幸的是我還能感覺到疼痛,那說明我還沒死。

  「啊……知不知道這樣會不會被打成傻子,可惡!」

  雖然不知道那個黑影究竟有什麼目的,但是這樣的遭遇卻讓我感到一陣恐怖。

  顧不得多想,我慢慢站起身,晃晃悠悠地走出了這間破爛的教室。

  教室的大門正對著樓梯,樓梯通向一樓大廳,木造的地板,走在上面甚至還會發出吱吱的響聲。跌跌撞撞地來到一樓,只見大廳角落裡放著一架老舊的三角鋼琴,殘缺不堪的琴鍵,上面落滿的灰塵,牆上的壁紙大片地脫落,地板上滿是玻璃碎渣……

  菱花學院真的有這麼一個地方嗎?真讓人難以置信!

  嘎吱。

  沉重的大木門發出一陣刺耳的響聲,我拖著疲憊痠澀的身體推開大門的一剎那,刺眼的陽光頓時照得我一陣頭暈,眼淚立刻湧了出來。

  「這是……」

  下意識地望了望四周,我突然覺得周遭有點眼熟……啊,想起來了!這不正是傳說中菱花學院那個不祥之地──廢棄的音樂館嗎?

  有一次我曾經聽嬴小萱說過,廢棄的音樂館經常會鬧鬼,一到晚上四周就會亮起像眼睛一樣的鬼火,甚至還有學生親眼看到一個身穿白衣的幽靈在音樂館附近遊蕩……

  想到這裡,我不禁抬頭望了望這棟建築,只見大片大片灌木簇擁著一棟灰色的廢墟般的建築,那破舊的主樓看上去簡直快要坍塌一樣。斑駁不堪的水泥石柱,布滿爬牆虎的牆壁密不透風,那些枯萎的枝葉互相纏繞,好像某人的頭髮一樣,向兩旁不斷延伸……

  可惡啊!被人打暈不說,還被拖到了這座鬼屋,就算是被拖進廁所我也認了,可為什麼一定要是這個鬧鬼傳聞傳得沸沸揚揚的鬼地方?

  看著眼前這片廢墟,我甚至感到後背都有些僵硬得發麻,總覺得好像遭到了什麼靈異事件一樣,這種感覺實在太討厭了!

  正當我極度鬱悶的時候,突然發現音樂館周圍的雜草叢中散落著許多文具和書本,仔細一看,那不正是我的東西嗎?

  我立刻跳進泥濘的花壇裡,彎腰去撿自己的文具,只見許多書本都沾滿了髒兮兮的泥巴,就連書包的帶子都被扯斷了,我低聲說道:「可惡!別讓我知道是誰,否則……」

  我鬱鬱的將散落的文具都塞進書包,就在這個時候,遠處突然傳來了菱花學院午休的鈴聲。

  叮叮叮……

  「午休?」我緩緩抬起頭,一股冷氣順著後背沖到腳底,「不會吧,現在已經是中午了?!」

  簡蘇淓吃藥的時間到了!

  想到這裡我已經什麼都顧不上了,趕忙跳出草叢,拔腿就向學生會行政樓跑去。

  「這下完了,一定趕不上的……」

  眼看時間一分一秒地溜走,我幾乎拿出吃奶的勁拼命地飛奔。當我氣喘吁吁、一臉狼狽地跑回簡蘇淓的辦公室時,已經是十二點十四分了……

  「對、對不起!」

  我不敢看簡蘇淓的臉,只是雙手高高地捧起藥盒,畢恭畢敬地遞到他面前。

  「柏欣,看來妳很想在我身邊再多當一年女僕啊?」

  簡蘇淓的口氣冷得像一陣暴風雪。他將手上那本書翻到第二頁,壓根沒有抬頭看我,「妳有這樣積極的想法,我倒是可以考慮一下。」

  「不是的,我昨天晚上……」

  「妳還敢跟我提昨晚!」簡蘇淓突然將手上的書丟在一邊,直直地瞪著我,「好吧,老老實實說清楚昨天晚上妳到底幹什麼去了?女生宿舍的宿舍長告訴我,妳竟然夜不歸宿?……公然藐視校規嗎?柏欣,我看妳活膩了吧!」

  活……活膩了?好嚴重的字眼,難不成他真的想宰了我?

  「別說那些了,蘇淓少爺,請先吃藥吧。」我厚著臉皮再一次將藥盒恭敬地遞過去。

  接過藥盒,簡蘇淓那液態氮一般冰冷的眼神從我身上掃過,然後將那粉紅色的藥片乾乾地吞下去。

  「我說,妳該不會是大半夜的跑去約會了吧?」片刻之後,他突然冷不防地說道。

  「怎麼可能呢!我是昨天晚上被人打暈了,然後被拖到了音樂館,所以才……」

  「被人打暈?」

  簡蘇淓打斷了我的話,眼神中帶著不信任的神情朝我瞪來。

  「是真的啊!」

  直到現在我的後腦杓還隱隱作痛,我努著嘴,下意識地摸摸腦袋。

  就在這個時候,簡蘇淓突然走上前來,下一個瞬間,他已經用那雙細長的手臂繞過我的肩膀,手指輕輕按了按我的後腦杓那隱隱作痛的地方。

  「有些腫而已,沒什麼大礙的。」片刻之後,他得出結論。

  「知道是誰做的嗎?」他繼續問。

  「走廊太暗了,所以……沒看清楚。」

  「蠢死了!」

  簡蘇淓狠狠地罵了一句,這才慢慢地放開我。

  如此貼近的說話還是頭一次,我只覺得自己的心臟突突地快要跳出來似的,聲音也跟著顫抖不已。

  「對不起。」我紅著臉說道。

  此時,我們就這麼互相望著,只見簡蘇淓的眼神中帶著猶豫,有些單薄的嘴唇微微張開,似乎想說什麼,但卻又難以啟齒。而正是這種憂鬱的感覺,才讓他整個人更加帥氣。

  「柏欣。」片刻之後他終於開口,「妳不明白什麼叫做『規矩』嗎?」

  「咦……?」

  「如果超過十二點拿藥給我的話,妳就要再多服侍我一年,有這條規定吧?」

  「呃……是的。」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。

  「麻煩妳用妳那本來就不多的智商給我搞清楚,這個世界任何一個人都只有遵循規矩才能安逸地活下去,在我這裡的規矩就是這樣。」

  「少、少爺?」

  「總之是妳不對,巴巴地看著我也沒用,回頭我會向美菱姐一五一十彙報的,一再的嬌慣妳會越來越沒樣子,多幹一年,就這麼說定了!」

  不知道為什麼,我總覺得他說這話的時候,似乎有點小得意,這個傢伙,總不會是期望我一輩子都做他的女僕吧!

  「唔……」

  「妳那是什麼臉?留在我身邊就這麼不滿意嗎?」

  「不敢。」

  簡蘇淓板起臉:「把上次交給妳保管的工作證拿來!」

  這個惡魔!虧我還有那麼一瞬間以為他真的在關心我呢!明明年齡比我小,仗著家裡有錢就為所欲為,太氣人了!無形之中我的刑期又增加了一年,等我徹底從簡蘇淓這裡解脫的時候,恐怕我也已經老死了吧,嗚嗚……

  「是。」

  我不滿地咬了咬牙齒,將手伸進上衣口袋。剛剛摸了兩下,突然覺得口袋癟癟的。

  「怎麼了?」

  糟了!簡蘇淓的工作證呢?

  上次在禮堂撿起來之後,我就一直收在口袋了呀!我努力地冷靜了一下。對了,一定是早上和那些文具一起落在音樂館了!

  「我、我好像把工作證落在音樂館了,拜託,別責怪我了,我這就去找回來。」

  說罷,我灰溜溜地逃出了簡蘇淓的辦公室。

  ……啊啊,真的不想再去那個地方了。就算是在這種晴朗的天氣,也會覺得整個音樂館好像散發著古怪的陰氣,偶爾有幾隻烏鴉在頭頂上盤旋,感覺真糟透了。

  快點找到簡蘇淓的工作證然後閃人吧,老天保佑。

  我撿起一根樹枝,小心地撥開雜亂的草叢,弄不好會有蛇呢。這樣的想法更是讓我心驚肉跳。

  就在距離音樂館大門口不遠的花壇裡,有一塊新鮮的土壤看上去格外刺眼,黑色的泥土像是從地底下新翻出來的一樣,裡面還摻雜著一些石塊。而這片泥土的上方有一個白色的東西……會不會是簡蘇淓的工作證呢?因為站得太遠看不太清,我索性走上前去。

  這塊白色的東西有些古怪,當我低下頭仔細打量的時候才發現……這不正是菱花學院校服襯衫袖口的部分嗎?誰會把校服埋在土裡呢?

  「誒?……」

  誰會把校服埋在土裡呢?

  我突然有種不太好的感覺,猶豫了一下,我伸出手用力的拉了一下那白色的袖口。

  就在這個時候,一隻黑色的東西在我的拉扯下,慢慢的從泥土冒了出來。焦黑的顏色,有些像木炭一樣。我瞪大眼睛看著這個詭異的東西,這不是……人類的手嗎?!

  「啊──!!」

  我的神經像是被人抽了一鞭子,不自覺的一屁股坐倒在地上,緊緊的抓住顫抖的右手,天啊!我看到了什麼?!我看到了什麼?!死……死人嗎?!

  這隻焦黑的手已經和手腕的部分斷開了,食指指向天空,黑黑的皮膚緊緊的包裹這骨頭,脂肪看上去就像完全被抽乾了一樣!

  此刻我已經來不及去想這土壤下埋的是誰的屍體,也顧不上思考接下來會怎麼樣,只是覺得胃裡有東西在翻滾。我站起身身體忍不住搖晃起來,就在這時候,我吐了……

  我是真的吐了,只可惜早上和中午沒吃東西,只有對著樹根乾嘔的分。

  死人了!我來到這所學校的第三週,終於死人了。死神的手彷彿緊緊地抓住這座被詛咒纏繞的島嶼,今後也將慢慢地走向更加黑暗的深淵……

 

 

 to be continued.......

 

(欲知更多精采詳情,請密切注意不思議工作室的新書快訊!)


arrow
arrow

    不思議工作室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(14) 人氣()